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满风小说哩 > 其他 > 循循 > 第 24 章 一更

循循 第 24 章 一更

作者:伊人睽睽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4-04-10 21:13:04 来源:gegedan

江鹭认识那位老臣。

他回到席间,那位老臣目光冷不丁与江鹭对视,带着几分审视、疑惑。

老臣却没有上前与江鹭搭话,江鹭平静如常。

坐在贵女席间的姜循在得到玲珑耳语后,发现小世子去而复返。姜循朝贵女这边望,见杜嫣容与长乐公主都不在,恐怕那二人正是去“雨花台”和世子相看去了。

但是奇怪。

姜循知道但凡自己给出“雨花台”的讯息,江鹭便一定因为不想见她的缘故而去避免。可难道江鹭来禁苑,他不知道他自己是来与佳人相看的?

就算有姜循搅局,他也不至于回来得这么快吧?

除非……事情有了其他变故。

姜循心中这样想,慢悠悠地饮了一盏葡萄酿。

酒液微酸,她蹙了一下眉。

而就是她思忖的片刻,她再偷看时,便发现江鹭又不见了。

姜循:“……”

不对劲。

青帐飞扬,贵女嬉笑轻语。

坐在人旁的姜循静静饮了这盏酒,侧过脸望向玲珑。玲珑立即懂事低头,答复自己方才与江鹭见面的细节。

--

江鹭这一方再次离席,依然是那位老臣的缘故。

他在席间借周围臣子的交谈,知道了那老臣如今身份。而他喝盏酒的功夫,便发现那老臣偷偷溜走了。

琉璃盏中葡萄酿色浓味酸,江鹭喝得面不改色。

天上雷鸣再低低轰一声的时候,众大臣抬头看天;江鹭饮完酒,起身退席。

雨季将来。

雷鸣声让人心生恍惚,让江鹭不由得想起两年前那位老臣的慈善面目——

老臣名唤章淞。

两年前,章淞只是礼部一个郎中,调往凉城做监军。

章淞年过半百,虽是监军,却对军务不闻不问,整日坐着喝茶听曲,活赛神仙。程段二家的年轻郎君们调皮,想戏耍这个监军,被段老将军拦住。

段老将军说:“凉城艰苦,章淞在东京被人排挤来咱们这里,水土不服,那么大年纪的人了,你们要包容些。”

有年轻的郎君不服气,质疑:“小世子也是从繁华地方来的,怎么不像他那么麻烦?”

彼时年少的世子安静寡言地坐于廊后,不参与他们的嬉笑、吵闹。

沙扬鹰飞,天高云阔。小世子抬头凝望天上飞过的鹰隼,知道自己不属于凉城——

他只是被爹偷偷送去凉城的。南康王生气他为一爱撒谎的小娘子而萎靡不振,气怒他的不堪重用。南康王要他长大,要他在战场上“练心”。

荒野大漠必将教会世子成长,腥风血雨将铸造世子一颗千锤百炼、如水沉着、如冰冷酷的心。铁血战场会磨炼世子,教会世子何谓“不动心”。

世子不会永远待在凉城。辽阔大漠不是他的家,秦淮水畔才是他的归处。

那时候,

谁会料到以后的事?()

江鹭怎会料到——

?伊人睽睽提醒您《循循》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凉城武将和阿鲁国王共陨火海,凉城分割于阿鲁国,大魏与阿鲁国结为“兄弟盟国”。边关百姓远走他乡,沦为游民;边关故友皆亡,死不瞑目。

章淞回到东京,一跃成为礼部侍郎。

这位礼部侍郎主持此年的春闱,成为这一年的“主考官”,将作为登科学子的“座师”,桃李天下。

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臣多喝了两盏酒,意外发现自己曾经在凉城见过南康小世子。

章淞坐立不安,几息便走;又有几位大臣离席,江鹭片刻后,亦寻借口随大流离席。

--

章淞用了“醒酒”的借口,支走所有服侍的宫人,在一静谧宫舍中坐立不安。

他知道南康王小世子代父来京,为太子祝寿。

但他不知道,南康小世子江鹭,和他两年前在凉城程段两位老将军麾下的一位小将,长得一模一样。

那小将并不显山露水,可眉目端华宛如小神仙。没有人会错认容色过人的郎君,于是章淞见江鹭第一眼就胆寒,快速将江鹭与两年前的凉城事变联系在一起。

这可不好。

当年的人应该死光了才对。

所有人死光了,章淞才能心安理得地当好礼部侍郎,在东京过得风生水起。如果有凉城的“死人”想翻案,想查真相,今日许多人的平静日子都要没了。

何况那个“死人”是南康小世子。

南康王势力不小,小世子位尊至极,想要查的东西,旁人很难拦住。

不行,不能让江鹭翻出当年的事。

章淞在宫舍中徘徊数圈后,下定决心,悬腕握笔,俯于桌案前,开始书写一封弹劾——

弹劾南康王府,弹劾南康小世子。他要编造严重的罪名,譬如“圈地”,譬如“贪腐”,譬如“叛国”……

但是他又生怕这些罪名过于无稽,反而为自己招惹祸事。于是写了一半,章淞又持笔凝滞。

章淞喃喃自语:“若是小世子死得人不知鬼不觉就好了……”

身后传来年轻而清寂的郎君声音:“怎么死得人不知鬼不觉?派杀手,遣刺客?还是想办法放一把火,烧死他?”

章淞猛地回头,看到横梁上跳下一位郎君。

那人风神秀慧,眸若点漆,金玉其身。

章淞脸上肌肉颤抖,反应过来后瞬间要张口呼救,却见江鹭手一抬,一股劲力朝自己冲撞而来。

章淞被冲得撞到檀木桌边,一口气喘不上来,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朝他走来的江鹭。

江鹭扣住了他脖颈,垂下眼看他:“我有几句话和你说,章侍郎莫要大呼小叫,否则……我也很想杀你。”

未及弱冠的小世子说话平静面皮文弱,只是扣着他咽喉的手用力。江鹭就那么看过去,章淞才恍恍惚惚想起来:

南康王也是军功

() 累累啊。南康王的儿子,功夫又岂会差?

章淞目光浑浊,闷闷点了头。

--

章淞哑穴被解开。

他是六旬老人,心里知道喊救命没用,宫人救他可能不如世子杀他更快。

但他想他未必危险——这是禁苑,这是太子的宴席上。江鹭岂敢杀人?

章淞慢慢平静下来,沙哑着声音:“真没想到,南康王不把你留在江南杀海寇,反而把你送去凉城。南康王不会和边北大军有什么交易吧?朝廷最忌讳这些武将勾结了。”

他暗自威胁江鹭。

江鹭却不在意。

江鹭看着桌上笔墨未干的弹劾书,若有所思:“凉城和谈果然有诈,是吗?”

章淞立即:“谁说的?!朝政大务,岂容你黄口小儿胡乱揣测?!”

江鹭置若罔闻:“害死将士们的人,凉城烧的那把火,有你一份力?”

章淞:“胡言乱语!他们自己失误,引敌寇入城,最后和敌人同归于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介文臣,那些打仗的武夫又从来不信任我,我能做什么?”

他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腰杆重新挺直。可惜他年事已高,面孔已经涨红,却还是佝偻着背。

章淞:“老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世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也想误会,我还给了你机会,”江鹭看他,“我在梁上等了半天,你开始写一封弹劾书。你写到一半便苦闷,觉得弹劾作用不大。章侍郎,你想要我死。只要我死了,就没有人去查那些事了,对不对?”

章淞嘲弄嗤笑。

他道:“那你错了——我背后的人,是太子殿下。凉城事没有冤屈!当年太子靠着此桩事获得圣心,打压了大皇子……太子殿下是胜利者,你想和太子为敌?”

江鹭睫毛轻轻一颤。

但他很冷静。

正如他爹希望的那样,他确实在战场上磨砺出了“不动心”。

唯有不动心,方可眼观八方,永立不败之地。无数故人的血肉换来他的醒悟,他哪有资格冲动易怒,被章淞轻易所激呢?

当年事——

大皇子本就主和,凉城也做好了和阿鲁国联姻的准备。但是那场火依然烧下来了。

那场火后,大魏兵力半颓,当朝太子殿下向上奏疏,提议献出凉城,好平息阿鲁国的怒火。

章淞开始游说,说自己的不容易,说朝堂这碗水的浑浊,说凉城当年事的不重要:“……小世子,如我猜的不错,你当年隐姓埋名到凉城,便是不希望世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真实身份太敏感,你不适合碰凉城。大魏和阿鲁国和谈,是两国大事,你不要为一己之私,害两国百姓一起受难……”

江鹭忽而抬头。

江鹭道:“不,你不是太子殿下的人。”

章淞:“我怎么不是?”

江鹭:“你若是太子殿下的人,当你发现我以前出现在当年凉城

中,你的第一反应,会是向太子汇报告密,让太子想办法解决我这个难题。我是南康世子,我的身份对你来说很棘手,只有太子有法子对付我。

“但你没有禀告太子。你试图用自己的手段解决我。

“你虽不是太子殿下的人,但你一定是当年凉城事的得益者。你一定踩着尸骨向上爬,不然——你不会这么畏惧我,不会我一出现,你就知道我在查什么。

“章淞,你心中有鬼。”

江鹭一边说,一边抬起眼睛。

章淞几次试图插话,都打断不了。章淞最后面色难看,望着江鹭抬起来的眼睛。那是怎样的眼神——

一汪静水被滴入一滴血,血水汩汩沸腾,一点点晕染整双眼睛,平静被狂烈压住,疯狂的情绪向上溢出,流出水面……

“砰!”

章淞喉咙再次被掐住。

他碰倒了桌上的酒壶,酒水淅淅沥沥沿着桌木流,老臣的腰磕在桌木边缘快要断裂。但更害怕的,是脖颈上的威胁。因江鹭在一点点收力,分明要掐死他!

江鹭:“说。”

章淞:“说、说、说什么?”

江鹭:“同伙有谁,你做过些什么,你怎么得到的今天位置,你为什么不敢让我查。你因何而做贼心虚,因何而面目狰狞惹人厌恶——”

他一声声质问,分明语气平淡,眼中的火却烧得章淞战兢、惶然……

--

席上人来人去,都不太引人注意。

姜循亦离开了此处。

雨花台中,湖畔凉亭中,纱幔飞扬,有二女相携,窃窃私语。

二女正轻笑,忽听到慵懒而挑衅的女声:“看来今日的宴不得人喜欢,公主殿下躲懒也罢,连杜娘子这样八面玲珑的美人都要躲开啊。”

说话的长乐公主一僵——她听出了来人的声音。

她偷看一旁的美人。

杜嫣容倒很淡定,转身回眸,含笑望着来人。

长乐公主暮灵竹,便也鼓起勇气随杜嫣容一同转身,小声唤人:“姜姐姐。”

姜循还没有嫁给太子,公主不能称“嫂嫂”。公主自小便怵这位未来的美人嫂嫂。

可今日暮灵竹也不是太怕——毕竟,她旁边有杜嫣容。

杜嫣容一贯温婉有礼,未来太子妃带着侍从们大摇大摆地来到雨花台,她面色如常。

杜嫣容婉婉道:“循循,好久不见。上次见你,你似乎正被你爹赶出家门,落魄得很。”

杜嫣容语调轻柔,说话内容却如此,立即遭来玲珑的瞪视,以及暮灵竹的深吸一口气,惊恐看她。缓步入亭的姜循面不改色,目光轻飘飘落在美人身上:“确实好久不见。上次见杜娘子,杜娘子刚捉到未婚夫上青楼,好不热闹……”

她关心地询问:“杜娘子与你那未婚夫,何时成亲呀?”

暮灵竹自然维护好友,在旁干笑:“姜姐姐好喜欢开玩笑——嫣容早就和那家

退亲了呀。嫣容这两年在家读书,我上次刚和姜姐姐说过……”

姜循故作吃惊:“杜娘子,该不会被男子伤了心,就此萎靡不振了吧?再不就是书中有佳婿良人,才让你沉溺至此?”

杜嫣容保持微笑,侧过脸与一旁的小公主闲话:“前几日,你与我说,太子殿下为了一个歌女,不顾姜太傅的面子,打了姜娘子的脸……听说姜娘子气病了?”

姜循发间灯球小晃:“杜娘子,我身体好得很。”

杜嫣容将她上下望一眼,温和:“那也要当心日后,不可掉以轻心。”

一旁的暮灵竹听她二人有来有往有说有笑,却快要被惊得窒息而亡。

偏姜循不放过小公主。

姜循关心询问:“殿下怎么脸色不好?是病了吗?”

风有些凉,暮灵竹一颤:“没、没有……”

姜循顺势:“那便是累了。我陪殿下一起歇一会儿吧……杜娘子也一起吗?”

杜嫣容静静看着姜循。

杜嫣容再抬起眼,看向凉亭下等候的那些宫女、侍卫,尽是簇拥姜循而来。

杜嫣容几乎确定姜循是来搅自己“相看”局的。

但姜循脸皮厚起来时,谁又能把她赶走呢?

杜嫣容温声:“一起吧。”

暮灵竹担忧地看向杜嫣容,欲言又止。

……南康世子过来见杜嫣容的话,姜循在旁不走,这场面,是不是过于热闹了些?

--

章淞那一边,气氛如拔弩,已紧张至极。

章淞到底有些气节,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自己慌乱缘故。他更笃定小世子虚张声势,总会有人发现不对劲,过来找他……

江鹭低头:“章侍郎,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章淞眼皮一跳。

江鹭:“但我今日,是必杀你的。”

章淞嗤笑。

江鹭:“你知道了我在两年前待过凉城,你猜到我为查真相而来,你想把南康王府扯进乱局让我投鼠忌器不敢动手……你认出了我,我本就是要杀你的。”

章淞脸色开始变了。

他听到沉重的“咔擦”声。

那是他的老骨头被捏动的声音,巨大的沉痛却让他叫不出声,只目眦欲裂,眼神重新恐惧起来。

他看江鹭俯下脸,染着寒意的双眸却带出一丝笑。那笑意像是火在冰上焚烧。

章淞汗水模糊双眼,听到江鹭说:

“我必杀你,你不用为你自己求情。但是你想你的家人,子女孙辈,亲朋好友,家中九族……全都因为你此时不肯多说一字,而死于我手吗?

“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人——你是担心我武力不够,还是觉得我身份不够呢?我碾压你如同碾压蝼蚁,你要试试吗?”

许久的沉寂,屋舍中老人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老人艰难无比:“你到底要什么?”

江鹭:“说出点

有用的东西……说一点,就换一条人命,如何?”

章淞:“你、你疯了!你是南康世子,你不能这样,你会得到报应……”

江鹭偏过脸。

窗外有一道电光划破,照亮屋中青年郎君的眉眼。

江鹭轻声:“要报你先报。章侍郎——

“想好是一人独死,还是带着亲朋好友一起下黄泉了吗?”

--

电光划亮天空。

坐在雨花台凉亭中的三女,一同抬头看去。

暮灵竹拢着手臂,轻声打破这尴尬气氛:“快要下雨了呀。”

姜循饶有兴致:“我喜爱和杜娘子一起赏雨。玲珑,再端壶茶。”

“不必了。”杜嫣容起身。

杜嫣容看看天色,再看看死赖在这里的姜循。

她心中浮起一些疑惑,却归结于姜循大概只是看自己不痛快罢了。

可天快要下雨了,江世子却迟迟不来……大约是被什么事绊住,不会来了吧。

杜嫣容不想与姜循相看两生厌,便含笑:“我另有要事,先行告退。”

她转身走下凉亭,暮灵竹犹豫一下,红着脸向姜循告别,转身去追自己的好友。

--

在那燥热的宫舍中,章淞已经扛不住江鹭的逼迫。

他痛哭流涕,并为自己而不平:“……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借着那事,说了些陛下爱听的话而已……

“凉城不能再打胜仗了啊。没有粮草了,没有军费了,满朝君臣都不想打仗了啊……我、我只是说,程段二家把阿鲁国王引入城中,包藏祸心,想要借机开战,裹挟大魏继续打仗。”

江鹭手上青筋跳动:“是你向朝廷进谗言,要边将诸将士被灭门……”

章淞辩解:“那是程段两家罪有应得,谁知道他们把阿鲁国王引入城中,是不是就是要杀人,却阴错阳差……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但尚未被屋外人听到,哑穴就再次被点上了。

章淞痛得双股战战,冷汗淋淋。

当哑穴再次被打开时,他忽有灵感:“是写《古今将军论》的书生!他就是那么写的,我只是搬用他的话而已……”

章淞为了求生,口不择言:“对、对!是他,他才是一切祸源!”

江鹭面无表情,他见章淞再说不出有用的,匕首翻出,就要一击刺向此人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章淞为求生而声音粗嘎:“他活着!曹生还活着,我告诉你曹生现在在哪里——”

雪白森寒的匕首,停留在章淞眼前一寸位置。

--

“轰——”

闷雷终于打下,雨水细细密密落了下来。

姜循在杜嫣容走后,又等了一会儿,便也打算离开此处。她想太子应该忙完了,她应该与太子讨论一些政务了——

章淞主持春闱,章淞却既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旧皇子那一派的人

她和太子应该都想让自己的人进入合适的位置(),也许二人可以商量如何来做。

雨水淅淅沥沥。

姜循凝望着天地间的茫茫雨帘?()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无奈地发现自己被困在雨花台中了。

--

“啪啦——”

雨水顺着廊庑、檐柱低落,整片禁苑,被罩在迷雾中。

在逼仄狭长的宫道上,江鹭静静地走着。

袖中手掌再次渗血,密密的血顺着掌心蜿蜒,溅上被雨水打湿的袍袖。

宫人们皆去躲雨,此条长道只有江鹭一人独行。

他浑浑噩噩地行于这空茫烟雨。

江鹭脑海中,一时浮现章淞惨然扭曲模样,听到章淞临死前的张狂:

“我有什么法子?我有什么法子!朝廷局势混乱,我被排挤出东京,前途要毁了。如果我做不出些成就,我再也回不了东京了!我要回东京,我要回朝堂,我手无缚鸡之力,在凉城根本没有功绩。

“我只能一遍遍地写折子,一次次地将罪孽推到程段两家身上,推到那些将士身上……他们要是没有错,我就要一辈子留在凉城。他们必须有错!

“他们必须包藏祸心,必须想开战,必须要和朝廷大政对着来。曹生的《古今将军论》说的很清楚了——像他们这种将士,他们要的是战争,不是和平。

“我没有错!”

章淞狂笑:“江鹭,东京这潭浑水,不是你能淌的。你这样清高的小郎君,注定被淹死在这里。我在黄泉下等着你——”

江鹭脑海中,又光影流离,影影绰绰,他昏昏沉沉地看到凉城那场烧尽一切的大火。

他也许有错。

当日他应该留在凉城中,和众儿郎一起接见阿鲁国王。如果他坚持留下,他起码会知道那把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将士们为何与进城的阿鲁国战士兵戈相向,他们为什么一起死在火中,城门又是谁开的……

他可能有错。

他不该沉溺于儿女私情,不该总在自问阿宁背叛的原因,不该身在战局,却没注意到危险已至。

他必然有错。

他拼命地救人而救不得,顽固地忤逆爹爹来到东京……黄昏已至,他是为什么而活着,又如何分得清孰敌孰友?

--

大雨滂沱,江鹭走得笔直。

他思绪凌乱,视野晦暗中看到蔓延火海,看到火海中无数人回首望着他笑。

他勉强分清现实与虚妄,勉强分出一缕意识,思考自己何去何从——

在这时,他想起一个叫“雨花台”的地名。

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记住这个地名,但他呼吸艰难心神恍惚,只记得这一个名字。

他在雨中不知走了多久,道路转弯,视野变扩。几棵树木秀润挺拔,其后茫茫雨海中,孤零零伫着一处亭子——

宫人侍卫们在树荫下躲雨;凉亭四角青帐微悬,一盏灯明,有一美人坐于石桌边,托腮闭目,凝神思量。

江鹭清炯死寂的眼睛慢慢回神。

他见到那美人被身边侍女提醒,睁开了眼,站起身——

天地间雾濛濛,只有她在路尽头,盈盈长立,面容模糊。

--

黄昏雨下,江鹭掀起乌浓的睫毛,任由幻象与现实在眼前交错后湮灭。

火海消失,城墙坍塌,灰烬中燃烧的男女们销影失形。

“雨花台”变得清晰。

故友淹没在火海中,而更久远之前,他是因为姜循,而前去凉城,遭遇一切的。

是了。

因为玲珑给了他一张写有“雨花台”的字条,因为玲珑不停地说姜循如何如何……江鹭急着追章淞,脑海中只留下了“雨花台”三字。他在难熬中,才只记得要去“雨花台”。

荒唐。

--

一切的起点是她。

就如一切的终点亦是她。

此时雨雾相连,绵密不息,阴冷的雨间凉气弥漫周身。二人隔雨相望,云遮雾绕往日流逝,江鹭走在雨中如同踩着血水踏着尸骨,一步步朝她走去——

他看不到她的真心,但他依然被她所惑。

是深渊或是光明,是泥沼或是红尘,他一脚踏入。!

()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