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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循 第 46 章

作者:伊人睽睽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4-04-10 21:13:04 来源:gegedan

哪一句为真,哪一句为假?

江鹭垂头盯着姜循,他目光幽静,充满审度。姜循道:“阿鹭,你累极了吧?”

江鹭怔一怔。

那种暴风雨一样摧枯拉朽的凌厉之气在他眉目间沉寂,他自己也许没察觉,但姜循见他第一眼,便看出他此时的压抑与忍耐。他一定在乔世安那里问出了些什么,答案不会偏正面,答案对他冲击一定十分大。

江鹭握着她腰肢的手掌灼灼,微微发抖。他的每一次呼吸分明轻微,她的神经却随之紧绷。

她知道他在打量她。

有那么一瞬,姜循感受到危险。他手指有力又劲瘦,轻易地可以掐断她脖子,杀死她。

而姜循抬起脸,仍是平时那般慢条斯理:“我以为你昨夜便会来,特意让玲珑为你备了宵夜,热了一次又一次。但你昨夜未来,今早才来,饭菜早就凉了。”

她偏过脸,目光落到桌上。江鹭随之侧头,果然见到那桌上有一只笼,笼下罩着饭菜。她真的一直在等他……

江鹭目光轻轻动一下,而他感觉到脸颊一凉。他低头,见姜循伸出手,大风刮窗,她冰凉的手指抚着他脸颊。

江鹭冷淡:“别碰我。”

姜循轻笑:“阿鹭,你累极了,也饿极了。你一宿未眠,精神紧张,神智已然不清。无论如何,不要在这个时候轻易下决定。你先睡一觉,好不好?”

姜循轻声细语:“我不会让玲珑进屋,不会让侍女侍从进来打扰你。我安排你洗漱休憩……等你醒了,我们再谈,好不好?”

她称不上温柔,只用一贯说话的那种漫不经心的腔调。但她对他说话又一向带着诱哄之势,如春风沐雨……

而江鹭此时确实很累。

姜循加一句:“我陪你。”

江鹭盯着她,缓缓道:“给我两个时辰。”

她挑眉,轻声应了。

--

从昨夜开始,风声如潮,气候阴冷。

这不是好天气,却是一个适合补觉的天气。

姜循仓促收整好自己后,便坐在榻边,暗自琢磨猜测。她胡乱想了很多,最后心神又回到了江鹭身上——

摘了发冠后,世子闭上眼,不复平日的高贵清致。他下巴新生了些胡茬,长发浓密细软,压着脸颊。那样一张脸,半月前的血痂已经快看不清了。此时只见清秀与苍白,以及几分平时绝对看不到的零落脆弱感。

姜循手指轻轻抚到他下巴上。

好看得晃眼。

不怪她昔日鬼迷心窍啊……她今日看,仍有些心动。

可惜他是南康世子,尊贵位高,不肯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之臣。而他与她分开的那几年,他身上有了太多的变化。

差不多两个时辰,姜循吩咐了不许外面侍女进来后,便抱着药箱,回到了床榻边。

药箱摆到床边的小几上,姜循俯下身,手擦过他的衣领,轻轻摘下

他的腰间革带。她倾身垂眼,眼睛凝望着他衣领下一片莹白肌肤……她的手突得被扣住。

床榻间的郎君睁开了眼。

他散着发,仍是秀美无害的,但随着醒来,他眉目间的神色,一点点清寂了下去。

江鹭哑声:“做什么?”

姜循含笑:“给你换药……你之前身上伤太多,又半个月不曾前来,我帮你上药,不算唐突吧?”

姜循垂下眼,看着他扣着自己的手腕。

他沉默着。

风声拍打着紧闭的窗棂,帷帐委地,姜循俯着眼,听他在头顶的呼吸静而悠缓。

二人保持着这种僵持的姿势,像试探,像对峙。

良久良久,姜循听到“咔擦”一声。

她压在褥子上的手指轻轻地蜷缩一下。

姜循掀起眼皮,看到江鹭自己动手摘了革带。他盯着她的眼睛,她目不转睛地回望。她不做虚伪的害羞之状,也不做往日的戏谑之色,她就这么幽静地等待,看着江鹭垂下眼,将衣裳,朝下一点点褪下。

屋中静谧,又气氛紧绷。

--

姜循第一次在青天白日,看他褪下上衫,让她上药。

雪白的、青色的袍衫堆在腰间,如云如雾,郎君的上身映在她眼中,如同一张清泠雪夜图,在她面前缓缓铺陈开。

他肩膀宽阔骨架瘦长,肌肉紧实颜色漂亮,随着呼吸向下流淌,姜循的眼睛追随着他瘦窄的腰身……那劲腰藏在了堆叠的层叠衣物下,有些遗憾。

他上身包扎的几处纱布没有渗血,可见这半月以来,他的伤养得差不多了。

江鹭低头看着她的一眉一眼。莹莹的日光落在她身上,如今在室,她没有穿戴那些繁复的衣饰,乌发低挽,挡住半张脸,露出的另半张,肌肤胜雪唇瓣嫣红。

她实在美丽。

不是娇憨无辜的那类美,而是蛇蝎诱人的那类美。

你知道她危险,冰冷,可怕,无情……可她的冰冷内核、危险神魂,都散发着幽香,惑着人死在其下。

姜循感觉到指下皮肉的微微起伏,她轻轻掀起眼皮,与他低垂的眼睛视线对上。

江鹭看着她上药的动作:“哪句话是真的?”

姜循勾唇:“我不是让你猜吗?”

江鹭淡声:“我不信你第三句话。”

她说她不知道简简的身世。但是简简不在东京……江鹭通过试探玲珑,大概知道简简离京的时间,正是他二人开始合作的时间。她只有对简简身世清楚一二,才会担心简简影响他们的调查,将简简派出去。

那么真话,便藏在第一句和第二句中。

江鹭沉默地看着姜循。

要么她身无疾,她与他的初遇是姜氏二女斗气的结果;要么她身有心疾,她与他的初遇单纯简单,与姜芜无关。要么她和姜芜确实不睦,要么她和姜芜暗藏真情。

如果她此次没撒谎,那么总有一项是真的。

但说实话……江鹭不在乎了。()

他已经不在乎她是身患恶疾,还是她对他的起初情爱便带着报复。当江鹭昨夜得知姜明潮是《古今将军论》背后谋划的那个人,这一切便都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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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姜明潮设计了一切,姜明潮故意害死那么多人来换得他想要的利益,那么江鹭一定会杀了姜明潮。姜循是姜明潮的女儿,此时坐在他面前为他上药的姜循,便是他的仇敌,是他的对手。

烈火熬煎,无尽的迷惘与恨意包裹,青天白日,四方风吼。周天万象在后,一半是神佛,一半是恶鬼,隐忍与不甘让江鹭背脊生痛。

他的呼吸时轻时重,时间变得漫长,姜循与他相挨,却又若远若近。他应该掉头就走,可他竟一边思考她参与与否,一边敞开衣裳,看她为自己上药。

这一切荒谬而可笑。

昨夜之前,医馆之中,他见她病重,为她担忧,对她心乱。他被“神仙醉”影响,生了不该有的情愫。可短短一日,情意烟消云散,他不知如何面对仇人之女。

而姜明潮也不一定就是仇人……他仍要查,仍要深入。他决定长留东京,可他和姜循之间,是否终是要拔剑相对呢?

昨日的欢喜动容皆要成空,他对着仇人的一颦一笑屡次恍惚,为仇人的一言一行几多出神。他何其荒唐啊。

命运在多年前她宁死也要离开他时,就暗示了一切。他为何仍在东京与她相逢,与她数次独处一室?

他明明说过再不相见,为何还是回来了?他何其可笑啊。

思绪万千,但是江鹭只是这样静坐着。

江鹭忍耐着那些情绪,不愿在真相真正查出前暴露自己的一切。他好是累,脸色苍白:“你不告诉我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吗?”

姜循抬脸:“阿鹭,我永远不会告诉你哪句真哪句假的。”

江鹭凝视着她,他并未说话,并未震怒。他好像一点情绪也没有,只是沉静地坐着,沉静地看着她。他看她的眼神十分凛冽,却又好像压抑着千重情绪。火山下的情绪争先恐后想喷发,可江鹭困着火山,困着一切。

他好是奇怪。

姜循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只问:“你查出结果了,是吗?”

江鹭静片刻后:“嗯。”

她听他说:“我套出话,也找到账本了。乔世安背后的人是赵铭和赵宰相,那本账簿埋在一座山后,我今早也找了出来。”

“太好了,”姜循眼眸弯弯,心情当真是好,“那我们还等什么?你快把账簿给我吧。”

江鹭:“我打算直接交给杜一平。”

姜循怔一下,脸色微淡:“怎么,你不相信我?”

江鹭:“我总要给自己留一点退路。万一你欺骗我呢?”

他观察着她的神色,她眼眸微转,脸色转淡。对于他此举,她似乎确实不悦,但那不悦,并不足以影响她的心情。

姜循嗤笑一声,说:“你交就你交。阿鹭,合作愉快啊。”

() 他并未说话。

--

她为他上好药后,他披上衣便要离开,说是要将账簿偷偷给杜一平送去。

姜循留他用膳,他并未推辞。姜循奇怪地瞥他一眼:往日留他,他推三阻四,对她不假辞色。怎么如今这样好说话?

江鹭与她用了一顿午膳,中途,江鹭没有看到她那只白鸟,问起她。

姜循托腮:“那只白鸟啊,是个没良心的。我好吃好喝地供着它,一打开笼子,它就飞得没影了。”

江鹭掀眼皮:“你没去找?”

姜循似笑非笑:“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再喜欢的东西,心里没我,我都不回头。”

隔着桌子,她支颌看他:“幸好,我不是只有一只白鸟。”

江鹭反问:“你何时好吃好喝地供着了?你不是只得到了不到一日吗?一日时间的喂养耐心你都没有,一点机会你都不给它留——姜循,主动放手的人,是你。”

江鹭在她惊诧间,讥嘲:“不知你有没有欺骗你的白鸟?你是否主动打开笼子,将白鸟放飞?你是否做了第一步,却在情谊未深时,怪它不回头?

“姜循,你不相信感情,轻视感情,作践感情。你也许已经在为此付出代价,但你并不知道。”

姜循:“……”

他实在是有些了解她,把她对白鸟的行为猜得分毫不差。

她面无表情,没了用膳的心情:“我付出什么代价了?”

江鹭放下箸子,瞥她一眼:“你当我疯言疯语,神志不清。”

姜循冷冷道:“你确实神志不清。”

江鹭起身,整理衣容。外面风声不止,他分明吃了几口便走,应当是着急将账簿交给杜一平,如实履约他们的合作。江鹭走到窗口,他背对着她,融在光华中,青袖托腰宛如振翅欲飞。

忽有一瞬,姜循心中生出恐慌。

姜循:“阿鹭!”

他侧过脸,回头望她。

姜循踟蹰一下,问:“你见过杜一平后,还会回来告诉我结果吗?”

江鹭眸子看着她,看了许久许久。

姜循奇怪地重复一句,他才回过神一样,轻声:“我已经两日没回府了,段枫会起疑。”

姜循朝后倚着凭几,心中放松些:“好,那你回府吧。之后的合作,我来做。你且看着结果便是。”

他没说话,掀窗便走,头也不回。

--

姜循送走江鹭后,一下午都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她反复思考自己的近日行径和计划,觉得自己并没有疏漏。江鹭今日的奇怪,应当只是他“有病”吧。

反正他一直在生她气。

姜循打起精神,决定和叶白联手来进行接下来的事。江鹭已经走了前面九十步,最后最关键的十步,姜循若不把握好,便会前功尽弃。她让玲珑在府邸外挂上了一只灯笼,上完朝的叶白会经过这片街坊,看到信号。当夜,窗

子被敲两声后,姜循迎叶白入室。

叶白今日一身雪衣,在夜里有些打眼。但今日一直刮风,夜里街巷空荡无人,他应当有把握不会被发现。

叶白落座后,喝盏茶,在烛火下抬眼:“乔世安死了。”

姜循怔住:她想到了今日清晨,见到的从屏风后走出的江鹭。

叶白唇角噙笑:“乔世安昨夜死在天牢最里面的机关门后,说是自尽……墙上有他撞墙撞出来的痕迹。仵作检查了尸体,真是奇怪,撞墙而死何其痛苦,他突然受了什么刺激,竟然选择这种死法?”

姜循脑海里,浮现医馆的那种神奇的药。

她体内的蛊是不可能被压制下去的,但她前日又确实状态有异……她知道那药,江鹭也知道。

叶白观察她:“看来,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啊。”

姜循眨眼,凉声:“我还没确定。确定了再告诉你。”

叶白颔首。

静片刻,叶白道:“那明日……我们是不是就要进行下一步了?”

--

江鹭离开杜府,行在空荡长街上。

他没有露面,将证据放到了杜一平的书房。当夜杜家通宵达旦,似有争执。杜家人一一醒来,江鹭怕踪迹被发现,便离开了杜家。

他走在长街上,却踟蹰间,暂时不想回府邸。他瞒着段枫的事情越来越多,瞒得越多,越不知如何说起。而段枫如今的要务是科考,段枫身体不好,若是知道姜明潮和《古今将军论》的关系,难说不会气怒失控。

……等春闱结束,再和段三哥说吧。

如果不回府邸,东京这样繁华,江鹭却不知该去哪里。

他如游魂一样在街上行走,本想去吃酒,却因为心神恍惚,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到了姜循所居住的那处坊巷。

江鹭沉默。

……许是因他最近经常来这里,才会不由自主地到来吧。

他和姜循的合作,至此应当已到了终结之时。从此以后,他应当再不会和姜循合作了……可今日合作终究未曾结束。

江鹭怔然片刻,仍然决定去见姜循一趟。白日情绪必须掩藏,到了深夜,他想见一见她,好好告别一场。

江鹭没打算惊动姜循,他武功这样高,他又知道自己不会唐突她。他进屋,见一见她,应也无可指摘。江鹭这样一路踟蹰一路行走,最后拖拖拉拉,依然到了姜循府邸。

他看到院落寂静,只有姜循的屋子亮着灯火。明火在无边幽暗中,吸引着他。

江鹭在窗下徘徊。

江鹭犹豫进退时,忽而听到里面姜循的轻声:“夜白。”

他尚未反应过来,口上却本能地应了一声:“嗯。”

骑虎难下,江鹭脸颊生热,仍是敲了两下窗,硬着头皮:“我有些事,白日没有说清楚。”

--

屋内的姜循猛惊。

烛火摇曳,她与叶白在桌上蘸水勾划。姜循

兀自思量,她又想起一事要叮咛,她叫一声叶白,窗外却传来了敲叩声,以及江鹭那熟悉的清如玉石、又带着三分尴尬的声音。()

姜循一下子背脊挺直,端坐小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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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身伏在几案上的叶白悠缓抬脸,一张清秀的白脸,起初诧异,然后便露出古怪的神情,黑眸闪烁,在她面上打量。

姜循朝他使个眼色。

到底是多年友人,叶白一言不发。但他也在她的“叶白”唤声后,跟着窗外的人,一同晃了晃神。

姜循站起身,观望自己的屋舍。她在窗子再次被人敲击时,猛地拉起叶白,将他推入里间的衣柜里,又推开六曲屏风,将里间和外间隔得严严实实。

姜循关上柜门,朝柜内轻嘘一声。

叶白无奈,到底叹口气,点了点头。

姜循做完这些,又卸簪散发,弄乱衣容。她揉一揉雪白面颊,让颊上充血,做出一副刚从榻上起身的惺忪模样。她忙乱地布置一切,窗子再被敲了两下。

江鹭声音在外,淡道:“我知道你没睡。你不愿见我?为何?你有事瞒我或骗我?”

姜循立刻:“怎会?”

她款款开窗,迎君入室。

--

窗子打开,美人含笑,凝望着外面的江鹭。

江鹭抬起脸:“你几乎不叫我‘夜白’。”

姜循轻声:“我确实不叫……方才我在睡觉,昏沉中可能做了梦,才无意中唤你吧。谁知你就在窗外。你不是说你不来了吗?”

她心平气和,沉静地掩饰一切,又若有所思地掀眼望他,撩他情绪。

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果然十分守礼地别开了眼,没有多看。夜风拂袖,他似有几分不自在,却仍淡然问:“噩梦还是美梦?”

姜循笑盈盈:“梦中有阿鹭,自然是美梦了。”

她站在窗下,没有让他入室的打算。江鹭与她面对面,道:“我从杜一平那里回来,有事和你谈。”

姜循诧异:“接下来的事,不是说交给我吗?”

江鹭:“但我不放心。”

姜循定定看着他,唇瓣微动间,江鹭抬手,搭在她肩头。他动作太快,几下翻窗而入,姜循已经不可能拦住。姜循见他走向小几,她跟在他身后,朝桌上瞥了几眼。

亏她机灵,已经把杯盏收了。

帷帐重重,江鹭低头,瞥一眼小几。他不知道在看什么,姜循狐疑而心虚,跟着他的眼睛望过去。她什么也没发现,姜循:“你要吃茶吗?”

江鹭抬眼。

她站在屏风前,目光坦然。可她平时在他面前,其实从不坦然。

江鹭颔首。

姜循背对着他,自己去拿方才的茶壶。她看不出杯盏的痕迹,只好胡乱换新的。她一边倒茶,一边用余光瞥身后人。她心脏强大,至此都不心虚,只端茶的手出了些汗渍。

江鹭站起来,踱了两步。

他似要朝着某个方向走,姜循到

() 了他跟前,伸手挽住他手臂。姜循:“阿鹭。”()

江鹭侧过脸,垂下的睫毛浓黑如墨:“怎不叫我‘夜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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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言笑晏晏:“我睡梦中的戏言算什么真?我很少那样叫你的……叫你‘夜白’的人太多了,只有我叫你‘阿鹭’,是不是?”

她半真半假抱怨:“可我想听你叫一声‘循循’,你都不肯。”

姜循叹口气,又道:“算了,不提那些无意义的事。你要与我谈什么,我们去油灯下说。”

她拽着江鹭的袖子,不敢将他带去案几边,便寻思着将他带去外间那张长榻那边坐着。江鹭推开了她挽袖的手,姜循心中嘀咕他也许是古板毛病又犯了,不愿与自己动手动脚?

他浅色瞳眸漂亮清盈,却因过于璀璨,而看不出太多情绪。

姜循放弃试探,只好在前领路。

江鹭在后跟随,她看到屏风上照出的他的影子,他跟在后,心中微放松。

姜循又朝屏风瞥了一眼,忽而见到屏风上只映着江鹭一人的影子,没有自己的……她竟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姜循心里一咯噔。

她猛地回身,与此同时,烛火摇动,江鹭抬手间,一把匕首挥出,斩向她那道屏风。

烛火火星噼啪,姜露急促:“江鹭!”

她朝他扑去,衣袍飞扬。他抬手扣住她肩膀,将她拽入怀里。他挥出的匕首伴随着“轰”的一声,整座六曲屏风砰然倒地。那把匕首仍不停,向衣柜刺去……

衣柜木屑纷飞!

木屑乱飞,江鹭在姜循肩上一点,姜循半身酸软,整个人被推到了墙头,再一次被迫远离战场。衣柜被拆,乱飞土屑中,叶白面容在黑暗中露出来。

叶白抬起脸,眼睛似带笑。

江鹭迎身而上,出掌击出。叶白眸子一闪,一改先前的从容与挑衅。他从衣柜中爬出来,手忙脚乱躲避:“循循!”

姜循:“阿鹭,住手!”

江鹭压根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武功了得,叶白躲得勉强趔趄。姜循眼前一闪,便见那二人从里间出到了外间。叶白跌撞后摔,撞到木架上,花枝瓶盏乒乒乓乓。

叶白抄起花瓶就砸向江鹭。

姜循:“叶白,快走!”

叶白和她想法相同,靠着姜循的相助,朝窗子奔去。他跳下窗,姜循从后扑向江鹭想拦,但姜循离江鹭还有三步远,就再一次被劲力推后。

江鹭翻窗而出。

姜循咬牙,额上渗了汗。

--

姜循提裙出屋,不好叫侍女侍从,喘着气跑到院中,见叶白那三脚猫功夫,被江鹭逼得步步后退,几次被打中。

叶白咬着牙强忍。

姜循生了怒,无论如何都要阻拦。

姜循:“叶白!”

她与叶白何其熟悉,只一个眼色,双方便懂彼此的意思。这一切落在江鹭眼中,江鹭何其惊怒,浑身冰凉。江鹭却一言不发,誓要留下

() 这宵小之徒。

而姜循朝叶白扑去,果然,她再一次被劲力所拦。草木簌簌,叶落花飞,姜循顺着那道力后退,故意摔在地上。她手肘擦伤,灼热无比,乱发如瀑,她适时地叫道:“阿鹭!”

她带了哭腔,江鹭身形微顿,侧脸望她。

他的停顿只有一瞬,他的手上功夫不是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能阻拦的。但只这片刻功夫,叶白便趁机翻上墙。江鹭察觉,方才那回到他手中的匕首要朝墙头砸出。

姜循跟着他学用匕首学了一月多,到底知道一些他的习惯。他手腕翻抬时,她忍着手肘的痛,整个人朝匕首的方向撞去。

漆黑大夜,美人裙裾掀扬,纱衣缠发,张臂拦在匕首前。

她冷汗淋淋,乱发拂面,感觉到劲风袭杀向自己,杀机如刃!

匕首袭向她的鼻端。

阒寂深夜,狗吠遥远,江鹭目若寒冰,有一瞬间想她不如死在这里,省得他、省得他……可寒风袭面,姜循闭着眼:“阿鹭!”

姜循感觉到兰香向自己扑撞而来。

她闻到那兰香,紧接着,她整个人被撞倒,江鹭扑倒他,用内力拦住那把匕首,将姜循压在了怀里。他胸膛起伏,呼吸灼热,手扣住她半张脸,姜循不敢抬头。

院落打斗痕迹犹存,而叶白早就逃走了。

--

江鹭将姜循拖拽回屋。

姜循还没想好如何是好,她便被推倒坐在榻上,膝盖磕痛,后脑勺抵在墙头。姜循蹙眉喘气,江鹭俯身,挡住烛火,迫她抬起头。

他揉着她雪白下巴,烛火照不入他眼中,他轻喃:“夜白?”

他低笑:“你叫的是‘夜白’,还是‘叶白’?你怎么答应我的,怎么和我约定的?我说让你和其他郎君保持距离,你不是说好吗?

“你如今是阳奉阴违,还是不将我当回事?我对你毫无威胁?我怎么和你说的——我绝不和其他郎君共存,你听不懂吗?你是早就这样了,还是今日才开始?我一直被你蒙在鼓里吗?

“叶白、叶白……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你让他夜里进你闺房?你和他感情那么好?你可知他是男子!你是无所谓呢,还是早就和他暗通款曲了?

“你知道我的字是‘夜白’吗?!你先认识的他,还是先认识的我?!你是把我当做他的替身,还是把他当做我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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